建安十三年的柴桑江畔，秋风卷着沙粒往军帐帘缝里钻。
    孙权跪坐在牛皮地图前，案几上堆着十根掰断的竹筷，断口处还沾着新鲜的竹汁。
    帐外操练声忽高忽低，有个瘦小新兵总在第三声鼓点时踩错步，皮靴在沙地上拖出长长的印子。
    &0t;咚——&0t;
    &0t;咚——&0t;
    &0t;咚——&0t;
    诸葛亮摇着孔雀翎羽扇的声响混在鼓声里，他指着地图上密密麻麻的标记：&0t;曹军战船尾相连，光青州水师就有八万&0t;孙权突然抓起第十一根竹筷，青筋凸起的手背停在半空。
    帐外又传来那声刺耳的拖步声，像极了二十年前自己射脱靶时，弓弦弹在木臂上的闷响。
    张昭捧着降书进来时，火盆里的炭块正爆出火星。
    老臣的绀青衣袖在抖，帛书边角被汗渍晕出深色痕迹。
    孙权突然抓起令箭，铜镞抵住自己喉结：&0t;子布，这降书写的是孙仲谋还是孙十万？&0t;帐外惊雷劈落，电光映亮他右额三寸长的暗红疤痕——上月围猎时，野猪獠牙挑破皮肉溅出的血，此刻在雷光下竟像条赤链蛇。
    周瑜掀帘带进的江风卷着火把灰烬，细碎的黑屑落在降书&0t;归顺&0t;二字上。
    孙权嗅到焦糊味，突然想起七岁那年偷摸父亲战甲，铁片缝隙里陈年血锈的味道。
    他抬脚踹翻火盆，炭火滚到张昭脚边引燃帛书，火舌舔舐着&0t;曹&0t;字化作青烟。
    &0t;孤与老贼，势不两立！
    &0t;
    周瑜腰间佩剑的云雷纹在火光中忽明忽暗，像江面起伏的浪。
    帐外传来黄盖沙哑的吼声：&0t;火油要浸透船板！
    再淋三遍！
    &0t;孙权摸到案几边缘的竹简，竹片边缘的毛刺扎进指腹——这是今晨送来的战损名录，第七片简上刻着昨日坠马而亡的斥候姓名。
    深夜的楼船甲板泛着潮气，江雾里隐约可见黄盖舰队如星火散布。
    鲁肃抱着酒坛走近时，孙权正用指甲刮着船栏上的铁锈，暗红的碎屑簌簌落进江水。
    &0t;主公在看棋局？&0t;鲁肃拍开泥封，酒香混着江水的腥咸漫开。
    &0t;公瑾执红，孤执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