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知书笑道,“我是想问,你们殿下一般什么时辰睡觉?”
兰苕:……
兰苕精神气漏了一些,但仍毕恭毕敬回答:“亥正歇息。”
沈知书:“多谢。”
兰苕:“将军客气。”
……其实沈知书就是想问那地图是哪儿来的。
地图实在用心,她看着一座座被标红的城池,便能想到当日的场景。
魏城,她带五百人在七千敌军的围攻下苦撑六日,援军到来之时,她提剑率先杀出城门;穗城,敌军投降时夕阳西下,她听着对面所有的兵器哐当落地,看着地面漫开的血色同晚霞相接;滨城,胸前正中三根箭,她面无表情地提着刀,手起刀落,敌军首领人头落地……
以至于她忽然就生起了去见见长公主的冲动。
侍子说姜虞亥正歇息,此刻不过戌正,还有一个时辰。
沈知书对着黄杨木桌台上的铜镜正了正衣领,一面问兰苕:“你家殿下现居于何处?”
“不知。”
兰苕道,“今儿非我值班儿,不过按照往日情形来看,约莫在凉亭里。”
沈知书整着衣领的手一顿,不动声色地蹙了一下眉:“这样冷的天,大晚上跑凉亭杵着?受了风可如何是好呢?”
“我们也劝呢。”
兰苕笑道,“然殿下每回都说她自有分寸,且手炉火盆一向是齐备的,让我们大可放心,无论如何都劝不动的。”
“她在凉亭里做甚?”
“下棋。”
“大晚上跑凉亭里下棋???”
“是如此。”
兰苕撇撇嘴,“然殿下每回都不说因由,是故奴婢们并不知她为何如此。”
沈知书撂下一句“我去瞅瞅”
,捞起门口架子上挂着的外袍,利索披上,大步流星出了屋。
“将军来我房内吧,我告诉将军。”
四周的枯草丛堆着雪,湖面薄冰未解。
沈知书大步流星行至亭边,便看见姜虞在石桌边独身坐着。
桌台旁的茶挑子上撂着煮沸的花茶,汩汩往外涌着蒸腾的半透明水雾。
旁边架着两盏落地灯,烛火随风晃着光。
姜虞怀里拢了白玉手炉,瘦白纤长的指尖正夹着一颗黑子,施施然往棋盘上搁。
听见身侧响动,她并未转头。
沈知书顿了一下,倾身上前,撩袍朝石凳上坐去。
发丝浸在氤氲的雾气里,雾气蒸得脸发烫。
是真的不冷。
棋子尚未触碰到棋盘,又被收了回来。
姜虞微微摇头:“不可。”
她撑着脑袋,兀自思忖半晌,像是终于想起了身边尚有一个活人,徐徐将棋子搁下,淡声问:“将军前来,所为何事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