往北走!
往满地乱石,荆棘遍布的地方走!
只要再向夜色里跑一步,他们就能回到他们熟悉的草场,头人们死了很多,王也不在了,可是只要在草地间刨几年的食,赤金草场就会生出新一代的子民来!
黑暗中有光亮浮现,他们没跑出很远,早有带着弓的士兵们等在那里。
地上还有没熄灭的篝火,这些人显然是提前做好了准备。
冲出来的寒魁人们没来得及尖叫和躲避,那些士兵就突然拉开弓。
夜色里看不清箭在哪里,只能看清箭尖划出一道道银白的弧线,有人被钉在地上没有死,很大声地拍着地面,有人惊恐地躲避箭雨想回跑,可辕门外已经聚集起来另一拨拿着弓箭的士兵。
跑出去的或许有百十人,没有一个侥幸在夜色中逃离,也没有一个逃回栅栏里。
天亮的时候营里就烧起水来准备早食,有杂役拎着脏水废料往门外走。
还带着热气的水唰地泼在地
上,那些没有干的血迹被烫得变成褐色。
现在被关着的那些寒魁部族民没有往外跑的了,他们半夜在哭,哭得太厉害的那些人又被拖走,后来就变成啜泣,变成虫群一样的嗡嗡声。
这嗡嗡声持久不绝,上达天幕,囚禁着残存的几个巫的帐篷里也慢慢响起歌声。
它们混合在一起,将酷烈的北风腌得咸腥潮湿,让本来就为了俘虏的事情焦头烂额的文官们更难入睡了。
聂云间晌午后就在外面,把这次夜间变乱的事情查了好几遍。
军营里的人一向敬重他,不单单是因为相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,还因为这位左相出身寒微,没有世家气,不会张口闭口就是本官,能好好和人说话。
但在这件事上所有人都有些懒洋洋的,答他话也漫不经心。
“谁知道他们怎么想的呢,”
被问话的军官答,“本来就是跟草原上长毛的玩意差不多的东西,被吓唬一下炸了营也不奇怪,您看现在他们不是老实多了?”
“话不能如此说,”
聂云间说,“我听闻他们之中是传起了流言,才会如此,但流言究竟是从何处而来尚未可知。”
那军官就笑起来,一边笑一边轻轻地摇头。
“不值当的,”
她说,“您去问大将军,大将军也会跟您说不值当查,他们翻不了天,闹一次就杀一次。
闹事的杀完了就安生了。”
她的态度很恭敬,话里的轻蔑不是朝着他,是朝着那些寒魁人。
可当她笑起来的时候聂云间还是察觉到一点来自她的情绪,那近似于“看这个心软的小夫子啊”
,仿佛他在据理力争不让人吃肉,只为了保护一群畜栏里的牲畜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