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张纸的主人就站在台阶下,身形不卑不亢,但捏在一起的手还是显得有些不安。
“陆雁迹。”
“喏喏,”
她回,“学生在。”
想了想好像不对,她又改口了:“草民在。”
这个当初在街上卖赋的女人看起来又憔悴了一点,她的嘴唇上有一层黄蜡一样的皮,脸被风皲出了细小的血口,看着不像是读书人,倒像是务农了很久。
如果现在立刻殿试,这副样子肯定拿不到好成绩。
“除却京畿此事,你还有查到其余线索么?”
陆雁迹点头,说到事情她就放松下来:“草民在收录京畿此事证言时,曾有人提起王家此人独断专横,曾以‘免兵钱’为借口,大肆敛财。”
“所谓‘免兵钱’是征发匠人时所收。
朝中征匠户随军,边地苦寒,匠户多不愿去。
此人便差亲信上门,收取不愿应役的工匠一笔‘免兵钱’,说是用于贴补应役之人。
若一次征召三十人,他便拆成三次收钱,将百姓刮上几刮。
也曾有人上告他贪污,但查不出这笔钱去向何处,他也并未购置田产或是行贿他人,就只能不了了之。”
聂云间用食指轻轻叩着桌面,点头。
“这是要事。”
他听她说完,看她似乎没有再要说的,便低头又去看状纸。
再抬头陆雁迹还站在那里,脸上稍微有些纠葛的神色,好像是有话不敢说。
“还有什么?”
他问。
“草民……”
她纠结了一下,还是说下去,“草民斗胆问相公,京畿那些作证的农户,这几日就不得不搬走,若有亲邻能投奔的倒还好说,若没有,数九隆冬……”
她的声音低了一低,从那村中出来,她尽可能留了点钱给没有着落的人,但仍旧是杯水车薪,接下来他们怎么办,她也说不清楚。
聂云间看着她,忽然一笑:“我奉圣人之命,已经遣人前往安置。
此案之后拿到朝堂上理论,难免王家那人走投无路行穷凶极恶之举,圣人断不会令此事发生。”
陆雁迹舒了口气,脸上也带上一点笑容:“草民此前担忧……不,没什么,能遇到相公是蒙冤者之幸。”
她担心过他们只是用来引起朝堂上腥风血雨的引子,世上没有那么多只是为了主持公道而主持公道的人,即使只是为了打压异己而听一听小民说了什么,就已经算得上十足的好官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