仔细看看,她倒也不是一个人来的。
在她右后方几步的地方站着个影子,束袖胡服,脸被半张面具遮住,只露出一双眼来。
那双眼在暗处闪着光,食人的恶犬一样。
站着的坐着的躲懒的都跪下去,踩了蛾子那狱卒膝行两步上前:“殿下,您怎地到这地方来了,这地方晦气得很,污浊得很,您就是看一看听一听都是污了眼睛耳朵呀。”
封赤练向下睨着他,目光从那张谄笑的脸上移开。
“我要带一个人走,”
她说,“去,把他带出来。”
爬起来的众人面面相觑,怪事年年有,今天扎了堆了。
她才回宫几天,怎么跑到押重犯的牢里要人了?
“不知殿下是要哪一个人犯……”
封赤练点点手指,空写了一个许字。
嘶。
刚刚
爬起来的那位脸上的表情还没收住,眼珠子就开始转起来,牢里姓许的只有一个,就是那个被特地“关照”
过的许衡之。
杜中书令的长女杜凌瑶领着吏部尚书的官职,手里攥着大大小小官员的升迁调动,她吩咐了务必不能让许衡之在牢里得个好死,他们自然不敢怠慢。
如今许衡之虽然只剩下一口气了,但这时候让六皇女把人带走,那就是违背了杜尚书的意思。
自然,这普天之下,按道理天子最大,但一则六皇女还不是天子,二则少年的天子与老练的世家对上,谁大谁小还不那么好说。
想到这里,他又换上了点笑:“殿下……此人,怕是有些麻烦。”
封赤练不说话,就这么看着他。
沉默给了他一点胆子,这位准圣人不足二十的年纪,又长养在寺庙里,连颐指气使的话都不怎么会说,自己稍稍拦拦她,说不定也就算了。
“殿下有所不知,此前宫中逆贼作乱,此人与逆贼沆瀣一气,是先皇下旨将他收押在此,严加拷问的。
若是旁人倒也罢了,此人涉及的是谋逆的案子,即使是殿下您来,也……”
先皇下旨,谋逆大案,一顶一顶的帽子扣下来,封赤练却像是根本没听见。
“把人带出来。”
她只是说。
话说不通了,那狱卒咬咬牙,狠下心来。
横竖两边要得罪一边,他宁可得罪没登基的小圣人也不想得罪杜家。
“殿下,您要是执意要提人,您就回去下个旨,刑部领了命到小人这里带人去给您送过去。
您是一等一尊贵的人物,说什么是什么,小人就是个虫豸,只能守着职位办事,您去和小人上官说,小人听上官的给您办事。”
要是刑部真的让他放人,那他肯定放。
但一则杜家肯定会插手,二则这人在牢里也活不了几时了,到时候人死了再来要也只能要到尸体,圣人要一具尸体做什么呢。
封赤练没再说话,她颇厌烦地撇过脸去,用眼睛轻轻点了点跟在她身后的影子。
刀光如雪。
韩卢振刀而出,刀锋唰地抹过狱卒喉头,一股赤色随着刀尖甩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