刚醒来的人还迷迷糊糊,江惊尘挑起面前扎眼的一大绺白发,“师兄,我也长白发了。”
应淮不语,他双鬓早已斑白。
江惊尘不自然地笑了笑,又道:“师兄,我是不是要死了?”
晨风卷着细小的梨花瓣,吹开了未闭紧的房门,应淮指尖微颤,“别想躲懒,瞒了一个多月,你今日怎么着都要出去见人。”
“季衍,看着你师父。”
“等会有人送衣服来。”
应淮深谙江惊尘本性,正殿事忙客人多,他撂下两句话便离开了。
季衍欲言又止,最后自己一个人小声嘀咕,“师伯,让师父多休息休息吧,你看师父脸色这么难看。”
江惊尘默默叹了一口气,抬手拍了一下季衍的脑袋,“刚才不说,现在人都走了。”
林间宿鸟骤然飞起又落下,从凌云峰上往下看,上山的人如排成线的蚂蚁,在树木的遮掩下若隐若现。
众人行至半山腰有一处飞瀑如白练,山道旁的老松虬枝浸在薄雾里,潭水清澈见底,却看不见几只游鱼。
大家转而沿小径直上,及至山门还有七百二十道青石阶,阶缝里还长着今春新生的草芽。
珈奈打量着这个陌生的地方,童年故事中的一角正在自己徐徐展开,冷青烛今日将焦尾琴背在后面,“忘了问,你眼睛怎么了?”
小姑娘骗人的声音淡淡的,“瞎了。”
陆雪鳞闻言脚步一顿,他对珈奈笑了笑,低头将冷青烛拽到了旁边,背着人说悄悄话,“混迹乐场多年,怎么这么没眼力见,你看那眼睛能没事吗,还专门跑去问人家小姑娘。”
珈奈不解地摇了摇头,一步两个台阶,越过了窃窃私语的两人。
陆雪鳞说他遇见奈奈时,她浑身脏兮兮的像是在泥里打过滚,夜里猛不丁从草丛里冒出来,他以为自己遇见了山匪埋伏,直接跟小姑娘动起手来,还好后来都解释清楚了。
小姑娘过得也蛮苦的,家人早早就没了,师父逝世了,眼睛也瞎了一只。
冷青烛怎么能戳人家痛处呢,陆雪鳞的碎碎念里都是埋怨,两人边走边说,不知不觉就进了青阳宗,珈奈撩开幂篱,站在低处抬眸便可将峰顶的一切收入眼底。
青灰的石栏边寥落的几株梨树开了花,雪白的花瓣零零散散地飘到了大家头上,大殿前的中央高台便是比武用的金银台,四周的筵席已经摆开了。
招待的小弟子守在台阶入口,笑着打招呼,“诸位远道而来,先喝口水吧。”
台阶上还在排着长队,上一批客人还没有正式进门,珈奈环视了一圈,陆雪鳞带着冷青烛排在了她后头,拎着水壶的少年背着箩筐走下石阶,给大家都递了杯子倒了水,“上山辛苦了。”
珈奈问少年:“这是在排什么?”
少年谦卑道:“来者皆要登记姓名门派,分发身份木牌,进了门就可以入席了,晚些会有弟子领着大家去住所。”
这是青阳宗历来的规矩,大会人多事杂,众人来历出身不同,难免会生出些小摩擦。
有了身份木牌,一来是担心有坏人混了进来,二来是警醒客人注意身份,三来就是出了事找到肇事者。
珈奈头次听说这样的规矩,一时不知道该怎么瞎编了,若是将来历编的太奇怪,会不会引人注目。